巴士一路驶去,没有再遇上什么血鹰军,看来之前那些家伙只是些散兵游勇罢了,这片区域事实上并没有被血鹰军控制。
袭明一开始在担心阿杰是否注意到了他和雪莉的战斗,如果是,那么阿杰作为人民军的副官,对于超能力者的态度就会成为袭明必须要留心的点,不过好在从阿杰一路上说的话中可以判断他并不知情。这让袭明松了口气,他和雪莉的身份是必须要有所保留的。
阿杰回到了他最后排的座位,雪莉见身边没有外人,就责问袭明:“为什么那个时候阻止我?我本可以直接解决他们。”
“然后巴士里的人就发现了你是个可怕的超能力者,我们就没机会坐上这辆巴士。”袭明看了一眼雪莉洁白脖颈上的黑色纹路,那是黑水术师的特征。
“真是麻烦,直接抢车不行吗?”雪莉不以为然。
“你会开吗?”
“不会。”
“我也是。”袭明耸了耸肩。
“......”坐在靠窗位子的雪莉懒得多说什么,放下双手交叠着靠在破旧的椅背上,双眼望向窗外。
袭明看着黑色纹路,他判断那不是什么只有身份意义的纹身。黑色浓重又深刻,应该深入了她的血管和神经。袭明猜测着这个女子从前的经历,是什么刻下了那令一般人毛骨悚然的黑纹,又是什么捏造了她古怪混乱的性格。
雪莉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袭明的注视,刚转头要责难他,却因为袭明脱口而出的提问而愣住了。
“那些纹路是什么?”
“那是我们维兹米尔黑水术师的身份象——”
“别说了,你说谎。”雪莉事先准备好的冠冕堂皇的说辞被袭明冷静而又精确地打断。
“那又怎样?我选择跟着你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拥有能力却用它来保护弱智的白痴!”雪莉看起来是被袭明惹怒了,脸上浮起难得一见的红晕,“但那不代表我就会什么都告诉你!”
“随便你。”袭明的视线回到他手中的步枪上,步枪粗糙简单的构型一看就让人知道是私人工厂造的货品。
周围的乘客被雪莉那歇斯底里的反应吓了一跳,阿杰走上前来解释:“没事没事,年轻人一对,吵吵闹闹很正常。”明明阿杰他自己也是个身形修长结实、脸上挂笑容的年轻人,却说了这样老成的话。
雪莉扭头去看窗外一成不变的平原风景。
袭明放下步枪,把身体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他已经疲于应对了。更令他痛苦的是,这世上没有一个他可以依靠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曾经记得的那个人,也已隐没在记忆森林的深处化作支离破碎的腐叶了。
现在的他只想在大分水岭的群山间躺下,什么都不想,管它什么三方争斗,管它什么霖氏追杀,都去见影界的诸神吧!
域外黑暗,影界的神......袭明已经记不清这个词是谁告诉他的了,也许在域外黑暗找到袭明,为他残破的意识重新刻上视界之外投影锚点的时候,就同时将那些晦涩难懂的词句也写入了袭明的记忆。
想到这里,有某种奇异的直觉告诉袭明,雪莉脖子上的黑纹是她能力的来源,是未知物质与人类肉体结合的结果。
袭明睁开眼再次观察那黑色的纹路,扭曲的线条描述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未知,在凝视中,袭明甚至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如果换做普通人,此刻不可名状的恐怖就会占据他的双眼,留下一个画满了疯狂的噩梦。
难道维兹米尔到底在她身上干了什么......
巴士驶入山区,沿着不宽的盘山公路蜿蜒向上,车窗外的景色也变成了黄绿相同的山川,偶有几片村落点缀其上,这时离饭店还早,而村落中却有浓烟升起,细看可以发现浓烟来自于工厂一样的建筑。袭明判断那可能就是大分水岭臭名昭著的私人军火工厂,不受国家间约定的法律约束,肆意做着军火走私的生意。曾经袭明“处理”过的暴乱分子,使用的就是从大分水岭流入南川的武器。
袭明看着立在腿边的步枪,有几个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映入脑海。
袭明将手放在防盗门上,注入矢量,坚固的铁门立刻像纸一样被撕碎,然后散落。
暗藏在门后的暴乱分子很快都抄起步枪向袭明射击,但那毫无作用,子弹在接触静滞屏障的瞬间就会被抹掉相对速度,接着在自身的反作用下崩裂。
火花四溅之中,袭明一脸轻松地看着房间内的年轻人,缓步向他们走去。
那些所谓的暴乱分子,都是越上国内反对南川统治的青年团体成员,此时他们正面对着南川特使,那个他们称为“白鬼”的人,他们的脸上没有暴乱分子应有的杀气,有的反而是茫然与恐惧。
一个原本普通老实的人,一旦拥有了武器,便是拥有了杀人的权利,于是,一些简单的冲突就有可能演变为流血事件,留下的血会发酵,最终酿成你死我活的斗争。
鲜血染红了地面,袭明踢开搭在他脚面上的手,在她脚边躺着数具体温尚存的尸体,都因内脏大出血而死。
袭明的对面,一个女人怀抱着大分水岭走私来的步枪。
“把枪扔了,以后别再碰枪。”袭明说完转身离去。
这是“空白意识”的记忆,那个疯子少有像这次一样杀人不用全力的。
回到现实,袭明揉了揉太阳穴,每次回忆起那些“空白意识”留下的记忆,他都会感到头痛。也的确想摆脱“空白意识”在他脑海中留下的影响,但另一方面,他又发现“空白意识”的某些行为又是他部分潜意识的反映,其中有接近“那个人”的记忆线索,所以袭明就算头痛欲裂,也要拾遍记忆森林中的每一片树叶。
巴士在村镇中心的加油站旁停下,司机懒洋洋地下了车,在远离加油站的酒吧门口抽起烟来。
阿杰来到袭明与雪莉的座位旁,说:“我们在这里下车,一会儿就带你们去人民军的大本营。”
“不用了。”雪莉冷冷地说,“我自己一个人走。”
“你在这里有地方投奔吗?解决食宿问题的话,我们那里有闲置的营房还有足够的食物。”尽管女孩身上的纹身让人感到不太舒服,但阿杰还是强撑着笑脸说。
“我说了不用。”雪莉不耐烦地朝前面无人的车后座踢了一脚。她始终无法信任眼前这个一直一副老好人形象的男人。
袭明尴尬地挠了挠白发,对阿杰解释道:“她......好像,不是很信任你们。”
“好吧。”阿杰叹了口气,又看向袭明:“那你呢?”
“我没问题。”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面对阿杰充满审视的目光,袭明还是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我明白了。”阿杰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换了一副面孔说道,“异乡人,我作为人民军的副官,以这身份为证,一定让你们看到大分水岭人民的苦难和抗争。”他一把抓过袭明与雪莉的手就向车外走去,这让两人都措手不及。
“放开我!你这低等的人类!”雪莉想挣脱,但阿杰的手十分有力。
阿杰指着抽烟的司机说:“他的儿子曾经在政府军的矿坑里挖矿,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到最后死于矿难,拖欠的工资他一个子儿都没拿到!”
“给车加油的小伙以前在血鹰军的地盘里工作,因为他父亲冒犯了军官,他的妹妹被他们抓进妓院,而他则被丢下悬崖,是人民军的侦察兵正好路过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阿杰放开了双手,继续讲述周围人所经受过的苦难,而雪莉交叉着手满不在乎地将目光投向别处。
她没有见到过、体会过别人的苦难,不知道什么是怜悯,不知道为什么要同情,所以她才会对袭明保护苏珊娜的行为感到奇怪,所以她才会追问,为什么一个比自己更强的人反而选择了同自己相反的道路。这一路上她真正在追寻的,其实是一个让她抛下过去扭曲价值观的理由或者动机罢了。
终于想明白这些的袭明站到了雪莉面前。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救那个女孩吗?听好,因为我还有人性,或许你也遭受过痛苦的折磨,可能黑纹每时每刻都在侵蚀你的肉体和精神,那样的痛,我理解!但它绝不是自己向世界传播痛苦的理由!杀戮的尽头没有救赎,没有痛苦的解脱,只有失去灵魂堕为恶魔这一个结果!”
袭明攥紧的拳颤抖着。
雪莉双唇紧抿,她那双蓝眼睛上的黯淡褪去了。袭明用全部感情说出的这番话传达到了那个站在此岸与彼岸之间的女人那里,在她于黑暗面前犹豫之时,这从渺远处传来的嘶吼最终让她回头寻望,回眸一眼的美丽,是刹那永恒......
雪莉一时间想不起应该说什么来回应袭明,对这个为自己斩断心结的人,是该感谢,还是道歉。
袭明长叹一口气,换回了平时那种平淡又带点不耐烦的语气,说:“饿了,一起走吧,去阿杰那里。”他的话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是雪莉自己的选择。
袭明拍着阿杰的肩膀,转身和他一同走去,阿杰这时还有些愣。
雪莉像是本能一样向前迈步。她在内心里已经接受了袭明的话。
感知到雪莉走向自己的矢量,袭明转过头,说:“一起走吧。”他没有笑的表情,他的笑在他眼睛里。
但袭明很快就会意识到,他又一次让自己和其他人一起卷入了混乱的漩涡,在这个时代,没有真正的平静可以容许他拥有,哪怕一分一毫......
“奇怪。”瑞秋医生小心地打开特里诺的神经接口,“这不可能......为什么这里面会有......”
遍布电缆与机件的神经接口内,诡异的黑色液体从机械缝隙中渗出,那种黑色极其浓重,就像寒冷夜空深处永世不见光明的角落。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物质,它不可能是润滑油或者其他可能的东西。”瑞秋医生换了一副医用手套,决定先用容器把这种黑色液体收集起来。她朝特里诺的身体里又注射了一剂麻醉针以延长时间。
十一月端详着瑞秋医生收集下来的黑色液体,问:“医生,人的伤口可能会分泌这鬼玩意儿吗?”
“完全没可能。”瑞秋正在对神经接口进行检查处理,之前黑色液体存在的地方有些许腐蚀的痕迹。
“别碰它,它可能有腐蚀性。”瑞秋医生说,七月刚要把手指伸进玻璃烧杯里,听了这话连忙缩回了手。
“这很不妙。”瑞秋医生说,十一月表示同意:“没错。”
七月看着特里诺那种即使睡着了也很紧张的脸,说:“这说明他的确很特别,是吧?”
“特别不应该表现在这种东西上,小七。”十一月说,只有他才叫七月“小七”。
“至少上头的意思不会错。”
“七月。”瑞秋医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你有特里诺的病历材料吗?最最原始的那个。”
七月把手一摊,嘟了嘟嘴,说:“没有,没有当时急救他的那个第一手资料,只有形式化的军方事后报告。”
“那就直接找他的主治医生问。”十一月说,他牵动嘴角的时候,因为伤疤的关系,显得不自然。
“好主意!”七月赞同道。
“医生,这手术还能继续吗?”十一月说。
“可以,只是拖延了一点时间。”
“还是以手术为先。”十一月打开医生带来的行李箱,从锯木填料中拿出一只外型粗犷机械感十足的机械臂,“比不上他原先的机械臂,但这吉伦特联盟的工业结晶倒也有自己的风格。”
这只比手臂粗了一大圈的机械臂里暗藏了能与一个步兵班组相当的火力。除了枪炮之外,这型机械臂还有弹射钩索的功能,可以极大地提升城市战斗中的机动性。
“别让我们失望啊,小子。”
手术进行一段时间后,特里诺睁开了双眼,麻醉剂的药效还在,视野模糊,他只能看到散放的光点。
但听到十一月跟七月说着什么,好像对七月的称呼是小七,要去找一个名字很长的医生。
特里诺贪恋那种沉眠的感觉,含上了带重量的眼皮,又回到黑暗的沉醉中。
七月把装了黑色液体的小试剂瓶凑到眼前,灯光无法透过它,凝视这纯粹的黑色就像站在悬崖旁凝视深渊一样,让一向胆大的七月内心里竟毫无来由地生出几分恐惧感。
七月撇撇嘴,她从不信什么灵异事件,将试剂瓶装入塑料袋塞进斜挎背包。
“我出发了啊。”七月背上斜挎包,包的两头都露着把手。
“路上小心。”十一月说。
“路上小心——”七月模仿十一月的低沉嗓音,然后笑着说:“又不是送自己女儿出门了。”
“哼。”十一月也跟着笑了。
相反的,瑞秋医生则显得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北地某旅馆内。
天花板上的破旧吊扇以不变的频率转动着,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一个烟头被摁入烟灰缸内,费恩看着霖万达,霖万达盯着挂在墙上的短猎枪,食指敲着左轮枪的转轮。
费恩看得出霖万达在想什么。
“费恩,我来北地几年了?”霖万达将左轮枪收入枪套。
“二十年了。”费恩如实回道。
“女儿也二十岁了。”霖万达将猎枪取下,用旅馆内的餐巾擦拭着枪身。原先洁白的餐巾上很快沾满了灰尘。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霖万达从木椅上起身,“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霖氏那种所谓的传统是该革新了......”
费恩没吭声,他知道霖万达还有后话。
“我知道上头都在想些什么。”霖万达拉开猎枪的枪栓,检查枪膛,“我已经厌烦了,猎杀袭明的命令只是个开始,卸磨杀驴,一步步取缔掉旧皇国的遗存。”
“那总是残酷的。”霖万达叹了口气,不知是因为悲哀还是因为感伤,“既然霖氏剑雨的精英以猎杀袭明为由接管了北地事务,那么我也该回家了。”
“万达,回家是你的夙愿啊!”
“是啊,只怕这回家的路,难以活着走完。”
霖万达挎上猎枪,和他一身林地猎人的打扮相配。
“费恩,替我照顾好兄弟们,我走了。”
费恩明白霖万达的意思,当万达所说的“大清洗”即将开始之时,动用自己曾经作为北地佣兵头子的资源为一起扛过枪的兄弟们提供庇护。
“我这么做可能很自私,但是......我的背后交给你了。”
“放心去吧!”
霖万达将一纸电报丢进垃圾桶,推开了房门。电报上的发件人是霖德同。
“有缘再见,费恩。”霖万达看到旅店外成排的白杨树,金黄的树叶随秋风的收割乖乖地落入泥土,他们完成了轮回的使命,最后,以死亡滋养树木在春日里的重生。
不管这个世界即将经历怎样的新旧交替,有些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轻易改变的。
霖万达被霖氏剑雨放逐了太久,很多事情他都看开了,但唯有女儿是他放不下的,他的放逐也是为了女儿。他明白,霖氏剑雨背负了太多旧南川皇国的黑暗面,特别是“南川特使”计划。现在,新政府已经站稳脚跟,右室家、安家、莫氏三屋、霖氏以大青山为首,组建成的新政治集团,一定会革除旧敌,即便霖氏剑雨曾经也站在改革派中,猎杀袭明的命令就是开始的信号。
霖万达迈开了脚步,当他路过柏树的时候,一片落叶被风带走飞舞着飘向远方。
你听见汽笛声向南方远去。
你会想起我已走了,
走上那万里的归家路,
裤兜里没有厚厚的钞票,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新。
我该怎么面对你们啊,我的家人......
——南川异乡人歌谣片段
大分水岭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地形地貌,有着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在不同的海拔不同的区域内,生态环境也各不相同。这样丰富的生态环境为大分水岭的人民提供了充沛的资源。但是,资源必定会引发纷争,在贪欲的驱使下,大分水岭已经沦为了军阀割据的战场。
深夜里,山上的温差很大,袭明披着一条格纹毯子走出他暂住的客房,在这山村静夜里,木板门的吱嘎声格外响亮。
月色清明,呵气成雾,袭明抬头看向夜空,一轮将满未满的皓洁明月悬在空中,月晕的白纱之外,是缀满半边天的星。
“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了......”袭明把摊子裹紧,向后山顶走去,一路上没有人家的灯火照明,月光就已足够明亮了。
从前不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而是没有想到抬头去观赏,有时候即便看到了,也会因为种种琐事就错过。
袭明走上后山顶的空地,迎面迎来一股寒气,只见山顶小湖的中央多了一座迷你冰山,一个苗条的身影亭立其上。
借湖面与冰山反射的星月之光,袭明认出那身着一袭黑衣的女子就是雪莉。
“你怎么来这里了?”见到袭明这个不速之客,雪莉好像有些不高兴。
“呵呵。”袭明看着雪莉,她在星月光芒的交相辉映中宛如梦幻,“睡下去没多久就醒了,所以上来看看夜景。”
袭明向湖中走去,临近水面时,他创造了一条由静滞屏障构成的透明的“桥”,悬空行走在倒映着星光的水面上。
“只要让静滞屏障选择性地抹除特定方向的速度矢量,就能用它铺路。”袭明微笑着踏上迷你冰山。
“你身上披的是什么啊,像个大妈一样......要是冷的话就——”雪莉轻拍了一下袭明的肩膀,逆熵热移的能力生效。
“多谢。”袭明收起毯子,站到雪莉身边,“暖和起来了。”
两个人站在一起,抬头看着广袤神秘的星空,在它庄严神圣的光辉下,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这不真实的星空,一百年都没变呢。”袭明说。
雪莉看向袭明的眼睛,此时他的眼神很陌生,像是另一个人,或者说,是另一种“存在”。
“啊抱歉,好像说了奇怪的话......”袭明低头挠起白发,“说说你的故事吧,或者——你有什么打算?”
又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雪莉是在犹豫该不该向这个流亡之人敞开心扉,还是在考虑该从何处说起。
月光爱人,从不像日光那样拒绝人的直视,它总是温婉地等待着人们的深情注视,那情有千万种,或善或恶,或直或婉,或柔或烈,它不急不语。
渺远处传来几声狼嗥声。
“嗯——我生在一个维兹米尔贵族家族,小时候和父母一起,有幸福的童年,但是后来父母离开了,他们去探寻世界的起源,留下我一个人......”
袭明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孤身一人,他不懂得父母的意义,但要说家人的话,在隐没的记忆碎片中确能找到那样一个可以像家人一样信赖、依靠的人。
“然后家族把我送到了黑水教会学习,在那里我通过了检视测验,接着就被,注入黑水。”
“黑水?那是什么?”袭明观察雪莉的表情,那是揭开记忆伤疤时才会有的表情,“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了。”
雪莉指了指脖上的黑纹继续说:“黑水留在体内,与神经、血脉融合,我们靠它连接影界,发动能力。”
“不可思议,当精神连接断开时用肉体融合介质强行重连接......”袭明小声念叨,他明白了自己与雪莉之间在能力源头上的本质区别,“那精神的负载就由肉体来代偿......”
“会痛吗?”袭明问。
“会......但我们都习惯了,那种对神经的慢性腐蚀。”
袭明叹了口气,痛苦是人类追求强大力量时必须支付的代价,维兹米尔在黑水术师身上种下痛苦的种子,再利用他们去播洒痛苦,这样的事,必须被终结。
但那是主人公才应该干的事情,袭明不是什么热血漫画的主人公,他没必要也没义务参与到对维兹米尔的战争中去,再说,他的能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也许是继承父母的意志去探求这个世界还有影界的奥秘吧,或许是办一所学校,教导影界的知识。”
“很不错的想法,但那要等很久吧,现在局势可是一片混乱。”
“他们找到了重新连接影界的办法,对北地和科尔沃的战争就是为了达成那个办法的条件。”
“什么?”袭明惊讶于雪莉随口说出的军事情报,“说清楚,维兹米尔准备做什么?”
“怎么了?”雪莉觉得袭明是大惊小怪,“他们准备‘重连接’。”
“不妙啊......”袭明突然感到一阵头痛,右手使劲地揉乱白发,有什么东西,不,是有什么意志穿过层层迷雾显现出来了......
百年前,第二次影界下位接触,完全连接,完全降临,完全毁灭。
“喂!”雪莉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仍毫无反应便像上次那样推了袭明一把,结果力道没控制好,再加上两人所站之处正是在迷你冰山的边缘,袭明被这一推推下了水。
人体有一种应急本能,无论一个人睡得多么死,当他失去平衡时必定会醒来。就像那些在课堂上让椅子两脚离地保持平衡然后睡觉的人一样,当椅子突然失去平衡的瞬间他绝对会惊醒,并且醒了以后比前排那些优等生们还精神。
所以在即将坠入冰冷的湖水中之前,袭明的意识又重新控制了身体,第一眼就看到伸手想抓住自己却没抓到的雪莉,以及——她黑裙底下的春光。
“喂喂喂喂喂!我的个——!”他的双手胡乱挥着想抓住点什么,但那无济于事。
袭明落入湖中,水花四溅。
第二天他裹着棉被坐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时候,反思自己当时为什么没能及时创造静滞屏障托住自己,结论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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